张伟丽 | 邯郸淳《笑林》研究与辑校漫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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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伟丽 | 邯郸淳《笑林》研究与辑校漫议
邯郸淳《笑林》研究与辑校漫议

国家图书馆 张伟丽


摘要 三国时期的邯郸淳撰写的《笑林》是我国现存最早最完整的笑话专集,代表了当时谐谑文学的最高水平,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三国志》、《隋书•经籍志》等书中俱有相关记载。《笑林》一书大部分亡佚,有近三十则故事流传下来。后世研究者对于《笑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下面几个方面:作者邯郸淳的生卒年及生平活动,《笑林》撰写年代及流传版本考订,《笑林》作为文学自觉的产物,受时代风气和时代环境的影响。清谈之风与谐谑文学的关系,政治关系与谐谑文学的关系等。其中佛教文化和佛教文学对于《笑林》的影响,成为众多《笑林》研究成果中独特的一类。


Abstract:Han Dan chun was a well-known author in Han Dynasty of China. he wrote Jest book about Han Dynasty which is the classical writings about the funny literature.There are so many recording nonus about Han Dan chun and his works in the historiography works of ancient China.The morden researcher consider the Jest book about Han Dynasty is important in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especially the influence of the buddhist culture is obviously.


关键词 邯郸淳 《笑林》 谐谑 研究综述

Ketwords:HanDan chun  Jest book about Han Dynasty  Funny Literature



《笑林》是我国现存最早最完整的笑话专集,属于早期比较有代表性的志人文言小说。其诙谐的故事,生动简练的话语,成为早期志人小说的代表作品。作者邯郸淳一名竺,字子叔(淑),颍川人,官至博士给事中,《三国志•魏书》有传,附王粲传后。据《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记,邯郸淳在黄初初年任博士给事中。《魏略》云,邯郸淳字子淑,博学有才章,又善苍雅虫篆,为魏凉州刺史邯郸商支孙,与贾洪一起被奉为儒宗。《会稽典录》云,邯郸淳字子礼,知邯郸淳又一字子礼也。可知邯郸淳工古文篆书,据《三国志•魏书》记载,魏初,传古文者尽出邯郸淳。《晋书》记邯郸淳拜汉建初中扶风人曹喜为老师学习书法,取得了非凡的成就,著名的书法家韦诞,都从学于邯郸淳,连书法家蔡邕的字都被认为“精密简理不及淳”。 邯郸淳与魏晋时期著名的几位书法家,钟繇、卫顗、韦诞并有名。《书苑菁华•书法卷》中记载邯郸淳、韦诞、孙子荆等议用笔法:梁鹄宜大字,邯郸淳宜为小字,可惜邯郸淳的笔法后尽失传。荆州太守素闻其名,召与相见,甚敬异之,曾打算安排邯郸淳在文学官属中。当时曹操听闻邯郸淳有异名,将其推荐给曹植,邯郸淳见面之后,即折服于曹植之才,谓之天人。邯郸淳见曹植一事,《乐书》《虞开府集笺注》均有记:“会临淄侯植求淳,太祖遣淳诣植,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与谈诗。时天暑热,植因呼常从取水自澡讫,乃与淳评说古今,淳归,叹植之才谓之天人。” 此事亦见录于《读杜心解》《钱注杜诗》。曹植与邯郸淳关系比较融洽,应该经常切磋文章,曹植的名篇《白马篇》中:“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猿,俯身散马蹄。”其文即引自邯郸淳的《艺经》,事见萧统《文选笺证》卷十六。邯郸淳与曹丕的关系也很好,《文心雕龙辑注》记,邯郸淳作《投壶赋》千余言,奏之,魏文帝以为工,赐帛千匹,又命他作《魏受命述》《艺经》《曹娥碑》《鸿胪陈君碑》等。据说《曹娥碑》原由魏朗作,未成,邯郸淳操笔而成,无一处修改。蔡邕见后题八字:黄绢幼妇,为绝妙好辞之意,此事为世所传。邯郸淳撰写《曹娥碑》一事,详见《汉孝女曹娥碑考》一文。

记载邯郸淳撰写《笑林》一事的文献甚多,较早的有《文心雕龙•谐讔篇》记,至魏文(魏文帝),因俳说以著《笑书》,《笑书》也许就是《笑林》,《殷云小说》曾引邯郸淳撰写《笑林》中的两则故事。《隋书•经籍志•小说家类》记:“后汉给事中邯郸淳撰,三卷” 《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皆称邯郸淳撰写《笑林》三卷。《郡斋读书志》记有《悦神记》一卷,记滑稽之说,云:“唐有邯郸淳《笑林》此其类也。”《能改斋漫录》中记秘阁有古《笑林》十卷。《直斋书录解题》记古《笑林》多猥琐。明代徐象樱刻本《国史经籍志》记载《笑林》三卷,邯郸淳撰,明末徐㶿《笔精》中记载,宋秘阁中有古《笑林》十篇。清《史通削繁》记《笑林》三卷,汉邯郸淳撰。《清续文献通考》记载《笑林》一卷,魏邯郸淳撰写。翟灏《通俗编》中记:“邯郸淳有《笑林》见子部小说家。”清人《十国春秋》中亦有记。

关于邯郸淳撰写《笑林》的具体创作时间已不可考,根据《笑林》“沈珩弟峻”条中有张温使蜀的记载,据《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记吴黄武三年,孙权“遣辅义中郎将张温聘于蜀” 吴黄武三年,即是黄初五年,故《笑林》创作应该不会早于黄初五年。至北宋时,《笑林》已经广为流传,北宋僧赞宁《笋谱》引“吴人煮笋”故事。

检点史籍,发现除邯郸淳撰写《笑林》的记载外,尚有陆云、何自然著《笑林》的记录。如北宋晁载之《续谈助》记:“陆云,字士龙,为性喜竹,著《笑林》。” 叶廷珪《海录碎事》(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记载陆云撰《笑林》。《崇文总目辑释》中记载何自然撰《笑林》三卷。《南唐书•卷十七》记南唐优人杨高“寓黄幡绰着《笑林》。颇行于世,辞鄙不载。”宋人编辑的《绀珠集》记陆云著《笑林》。南宋郑樵《通志》记载《笑林》三卷,唐何自然撰。古本《西厢记》中记,陆云撰《笑林》。明代《正字通》记载陆云《笑林》。清代《佩文韵府》记载陆云著《笑林》,又记邯郸氏《笑林》,

后世研究者对于邯郸淳及其《笑林》的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主要围绕着以下几个方面:

一、邯郸淳及《笑林》概述性研究。这一类的文章中,时期较早有《贵州大学学报》刊登张亚新所著《邯郸淳及其<笑林>》(1985年12月31日)《中国最早的小说家——邯郸淳》(2000年,《文史知识》)一文较早对邯郸淳撰写的《笑林》存世情况做了梳理,并提出了《笑林》主体内容为邯郸淳所作的观点。《笑林》简论一文,文中提到了《笑林》书名最早见于晋代孙楚《笑赋》:“信天下之《笑林》,调谑之巨观。”所以《笑林》完成之时应该是当时一部享誉天下的诙谐之作。文中也提到了《笑林》创作与汉末魏初通脱士风的产物。(2001年,《赤峰教育学院学报》第2期)

二、对邯郸淳生平及创作《笑林》的时间的研究。如《邯郸淳为临淄侯文学官属时间考》一文中,详细论证了邯郸淳担任此官职的时间。(《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2018年3月)《邯郸淳与其<笑林>》一文中,比较详细地论述了邯郸淳生卒年,推测其卒年应在黄初(220-226)之后,正始(240-249)之间,并以此推算出邯郸淳创作《笑林》的时间。(宁夏大学学报2018年7月)

三、从历史环境、时代风气的角度下观照《笑林》文本内容。进入新世纪以来,更多的学者从历史环境、时代风气的角度下研究《笑林》.《<笑林>》作者辩证及性质论析 一文详细分析了《笑林》故事中的意蕴和艺术特征,比如“鲁有执长杆者”在铺垫中巧打埋伏,引人入胜,突然揭开一个人所难料的结果。充分调动读者的积极性。这种审美的惊奇性已经标志着谐谑文学的自觉。(《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6年第4期)《<笑林>与佛经故事》一文详细论述了《笑林》中“善治伛者”“愚人和羹”“不识镜”“呆女婿吊丧”“偷肉”等故事与佛经故事的联系。汉魏六朝时期,随着佛经的大量传入与翻译,佛经故事为中国文学特别是小说,提供了素材。《笑林》中不少故事与《杂譬喻经》《百喻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佛经故事对于小说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内容、形式、语言三个方面,这也是“嘲愚传统”“时代风尚”“佛教般若思想”共同其作用的结果。其中,佛教般若思想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6月)

《清谈戏谑之风与六朝徘谐文学》一文较早关注到清谈中的调笑戏谑之风对于六朝徘谐文学的影响。(《学术论坛》2009年第7期)。《<笑林>的思想内容及其所反映的时代特征》一文继续这个话题,探讨当时的时代风气对于《笑林》的故事内容的影响,以及嘲戏文文学与政治的关系等。(《宿州教育学院学报》2013年第1期)。

四、从文言小说史的角度下研究《笑林》文体。《“说话”溯源——以徘优说话为例》一文探讨了“说话”这种古老的艺术与小说发展的关系,文章梳理了从汉代至隋唐时期说话艺术的发展历程,其中论述了佛教活动对于说话艺术的影响,打破了徘优局限于宫廷贵族厅堂的定势格局,使他们从文人、贵族推向庶民大众。佛教文学中的长篇变文弥补了徘优说话篇幅较短的缺陷。(《社会科学家》2014年8月)《论魏晋笑话的文体成熟——以邯郸淳<笑林>为中心》一文论述了魏晋时期的文学自觉和清谈之风推动了魏晋笑话的文体成熟,以娱乐为主要目的和文体的独立是魏晋笑话成熟的重要标志。如果说先秦的笑话主要目的在于说理,两汉的笑话是目的与说理并重,魏晋笑话的主要目的则在于娱乐 。论述魏晋笑话对后世笑话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2016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中国古代谐谑小说研究”涉及多种谐谑小说,进一步对邯郸淳《笑林》做文体上的分析,对于邯郸淳和《笑林》做了高度评价:“邯郸淳让笑话从寓言和史传中独立出来,《笑林》被归入‘轶事小说’的‘笑话类’……《笑林标志着中国古代小说的文体独立,邯郸淳是小说史上第一人。《笑林》与“笑林体”的文体独立示范意义在小说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邯郸淳所著《笑林》散佚后,研究者一直在进行辑佚工作。目前残留的故事,多是借《后汉书》《艺文类聚》《北堂书钞》《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书保留故事,《后汉书》中记有《葛龚传》,《北堂书钞》有“太原人出熨斗”事,《太平广记》中有十余则故事,《太平御览》中有十余则故事。此外,《笑林》里的故事经常作为典故的注解在诗集、诗话中出现,宋代洪迈《容斋诗话》记载:“<笑林>谓:两商人入神庙,其一陆行,欲陆行欲许赛以猪头,其一水行欲雨许赛羊头,神顾小鬼言:晴干吃猪头,雨落吃羊头,有何不可?” 明代陈禹谟《广滑稽》卷二二载有《笑林》一卷十三条;清代《渊鉴类函》中记有“汉人适吴故事”。至清代马国翰辑《玉函山房辑佚书》子部小说家类时,自《艺文类聚》《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笋谱》等书中辑佚二十六条。(简称马本)其序曰:“此书皆记可笑之事,隋唐志并三卷,今从类聚、御览、太平广记、赞宁《笋谱》诸书辑录为卷凡二十六条。” 《清史稿•艺文志》三中记载邯郸淳《笑林》一卷,马国翰辑。清人王仁俊从《琱玉集》中又辑一条,《旧小说》甲集辑录十条。后鲁迅作《古小说钩沉》,以马国翰辑本为基础,增补三则,其中一则出于《绀珠集》,共29则故事,为目前辑录笑林中较好的本子。(简称鲁本)王利器《历代笑话集》移录马国翰所辑,补以鲁迅辑本,亦为二十九则故事。

笔者在辑校《笑林》的时候发现,马本与鲁本以《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太平广记》为底本。二者虽然都是《笑林》的辑本,但有以下不同:第一、故事顺序相差甚远,马本第一则故事为“吴人至京师,为设食”鲁本第一则故事为“鲁人有执长竿入城门者。”其余故事顺序皆不同,是本故事以鲁本为序。第二、由于马本错讹导致马本、鲁本文字有若干不同之处。如“楚人有担山鸡者”中有“名而厚赐”的“名”,应为“召”,鲁本即为“召”。第三、由于马国翰、鲁迅二人对史料选择不同,导致文字不同,如“某甲夜暴疾”故事中,有“然君责人亦大无道理”,马本作“人”,鲁本作“之”,艺文类聚亦作“之”,从文意上看,“之”字更符合文意,故今本选择“之”字。第四、参考其他文献考订文字,如“某甲夜暴疾”一条中,太平广记中作“魏人”,但马本、鲁本都作“某甲”,“魏人”说并没有其他的材料支持,今仍作“某甲”。第五、从文理判断。如“甲与乙斗争”一条,“甲啮下乙鼻”,马本作“啮”字,鲁本作“啮”字,但“啮”字并不常用,从文理上“啮”字更适合,故用马本“啮”字。综合上述情况,本次校勘以鲁本为基础,参看马本,佐以其他相关文献,根据文意等选择合适文字。

    关于邯郸淳及其《笑林》的研究和辑佚大致如此,由此可以看出有关邯郸淳及《笑林》的基础性的文献研究不断加深,文学理论、文学观念也在不断更新和进步。


参考文献:

    [1](晋)陈寿《三国志•魏书卷二十一》百纳本影宋绍熙刻本

    [2] (唐)魏征《隋书•卷三十四》清武英殿刻本

[3](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

[4](宋)晁载之《续谈助•卷三》十万卷楼丛书本

[5](宋)李昉《太平广记》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

[6](宋)李昉《太平御览》明抄本

[7](宋)洪迈《容斋诗话》清《学海》丛书本

[8](佚名)《绀珠集》清雍正抄本

[9](清)马国翰辑《玉函山房辑佚书》民国适园丛书本

  [10]鲁迅《古小说钩沉》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11月